李 娅
暑假有了一次云南之行，照例是跟着熟人，参了旅行社的，不同的是此次一行是五十几人的巨大团队了。在云南呆了六天，蓝天白云的诗意风景自然是极美的，却也只是定格在相机的镜头中罢了，现在竟不能将景点名称叫全了。原以为旅行不过如此——多一些与人聊天的话题，可以证明自己是个不落伍的出行“达人”，多一些虚荣的资本。不曾想，促使我这个懒人动笔的，竟是几日来挥之不去，而且愈渐弥深的那句“今天卖了六个”。
这句话是个老农说的。
坐了三小时汽车，就为了赶到下一个景点，车停下来加水，我也茫茫然跟着队伍下了车。一车人像是从饿牢释放的囚犯，奔向一个摆摊的老农。两个玉米，一斤香蕉……我也是饿鬼一只，但两个玉米又怎够我与老公充饥，不如饭后水果吧。“石榴怎么卖？”“3块一个。”“五块两个吧。”“行。”简短而公式化的讲价后，两个石榴便进了我的口袋，没有收获的喜悦，也没有抄到便宜货的快感，只觉得这路边的东西就是贵。“我卖了六个”……一句话突兀地灌进我的耳朵，逼得我不得不循声望去，是老农在给女儿或是媳妇交待今日的“战绩”。“不就是烫到几个路人吗？”这是我那时那地的内心独白。但随即，我的内心变成了空白。
我本以为随声会见到一张自豪中带有狡猾的面庞，不想，我失望了。深嵌在那张黝黑而刻板脸孔中的是一对深邃的眸子，黑白已经随着岁月的风蚀不再分明，然而那道光芒分明清晰——“孩子，这两车人，我卖了六个石榴，今天的收入真好”这是我自己在那道光芒中加进去的解说。此时我深深意识到自己的笔是那么无力，词汇是那么贫乏。我缺的是能够深刻解读那双眸的语言，因为我真的看到的是满足、快乐与欣慰。我看不准他的年龄，但能感觉到他因为开心而动作变得敏捷，也许他想再抓紧点时间，再卖上六个？
回来把这句话告诉老公，他淡淡一笑，说：“五块钱两个石榴，他赚了很多，当然高兴。”众所周知，云南是盛产水果的，老公说的自然也真，但那道如此清明的眼光又岂是赚钱就能完全诠释的呢？两车五十几人，他的六个石榴又能赚多少？区区三十块罢了！在城里住惯的我，收入虽不高，但早已经不觉得三十块有多少，所以渐渐的，早已经忘却了满足的感觉。是生活的压力？是城市的快节奏？还是人性中无止境的欲望？我们总是疲于奔命，总是没有停息，哪怕教师的工作给了我别人羡慕的假期，我们又何曾真的满足？何曾真的停停？想来老农的收入是不会高的，也许三十块对他而言的确很重要，也许三十块对他而言真的是赚了很多，也许这就足够他快乐地笑了。
中国的农民是真的辛苦的一群，没有固定收入，没有稳定保障，仍然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作生活，所以他们是需要钱的，那是他们的生活，是孩子的未来，是老人的安全感……但他们总能知道自己需要多少，总是不奢求太多，总是能在点滴的获得中收获许多的满足。因此我们能看到辛苦收获后的笑颜，我们能看到城市中农民工捧着饭碗时的快乐，我们能看见卖了六个石榴后的深邃眼神……
细细想来，旅行，万里路，究竟是为什么？不是虚伪的参观，不是遍地可见的土特产，不是一大堆输进电脑就不再过问的相片，而是那纯净的人的灵魂，是那句久久不能忘怀的“今天卖了六个”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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